追逐（四）

shintani

九、发 觉

“缘学弟，缘学弟，”门外传来彦一的声音，“这是你要的录影带。”
缘大喜：“多谢前辈。”
他说完朝学校的放映室奔去，越野和彦一对望一眼，缓步跟在他的后面。

幽暗的放映室里，缘迫不及待地将录影带放进录象机中，一阵模糊过后，出现了广岛热闹非凡的赛场。
“下面，由神奈川县代表队湘北高中对抗山王工业的比赛现在开始，嘟——”
不出所料，湘北果然派流川对付对方的王牌泽北；然而一开场的比赛他们似乎并没有以流川作为进攻中心，也许是为了保存实力的缘故。
缘一边看一边思考，“啊？来了！”
他突然看到泽北首次和流川的一对一，镜头做了很大的特写，因此他也看得特别清楚。只见泽北以眼神做了一个假动作，极其之快地穿越流川，根本连让他追赶的时间都没有。
“怎……怎么可能！”缘惊讶地张大了嘴，之后又跟了一个慢镜头回放，缘看得愈加骇异：“简直是鬼一般的动作……居然能敏锐到这种程度，他真的是高中生吗？”
他的惊讶还没结束，又接着看到流川对泽北发起了进攻，“冲过去了？！”缘激动地站了起来，只见流川在泽北的严密防守下毫不畏惧，飞身灌篮，响彻云霄的声音冲击了每一个人。
然而之后的比赛流川和泽北双双被换下场，更令缘诧异的是是，上半场湘北居然是压着山王打，一次也没有让他们领先，结束的时候，比分是36比34。尽管没有亲临现场，缘的手心里已经捏了一把汗，但是上半场的精彩并没有超出他的想象，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山王工业的实力就仅此吗？

门外，彦一刚想敲门，越野阻了他手，对他摇摇头：“要让他深入地了解这场比赛，就必须全身心的投入进去，我们去打扰反而不妙。”
室内，缘心怀不安地等来了下半场。

下半场的比赛，山王的攻势排山倒海般涌来，两度将分差拉开在至20分左右，而湘北一直处于被动状态，流川对泽北的挑战，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挫折。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哥哥的水平是在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可是面前的这个选手，”或许是由于天热气闷，或许是由于心慌紧张，缘的身上汗水涔涔，“这个叫做‘泽北’的人，就算是我哥哥也无法打败，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啊！而且，我一直以为流川枫的防守和进攻都已经无懈可击了，可是在这个人的眼中，似乎漏洞百出……想不到高中篮球界居然有这样的高手！”他垂头丧气地想，“这个人，这个叫做‘泽北’的人，我一辈子也超越不了，高中生里没有人能超越他，我哥哥也是，流川枫也是……”缘绝望地合上眼睛，他甚至失去了再看下去的勇气。“湘北已经被完全逼入绝境了，有这样的选手存在，湘北不可能有胜算的。…………可是，……”他突然想起昨天仙道在比赛结束后的神情。

“湘北是在最后一刻反败为胜的，赢了一分，而且……”
“而且什么？”
“流川的表现不错。……”

“好厉害！泽北又进球了，流川防守犯规，追加罚球，……现在的比分是56比74。湘北真的到此为止了吗？”录影带在继续运转着，缘打起精神，但看到的又是泽北的进球。
“不行的，他和泽北的差距太大，不是一场比赛就可以追上的，”缘看到流川不接受教训地再一次向泽北发动挑战，摇头叹息道。
然而接下来的却是——
流川发出了微笑。
在泽北一再将其击败的情形下，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人在这种时候居然笑得出来？！他似乎对泽北说了些什么，令泽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缘有些奇怪，将带倒回，将音量开大，重新回放了一遍。
“……美国，……今天……”
听不太懂，缘又倒回，关掉了混音，打开立体声，把音量开到最大，自己凑到音响前。
有一些杂音，但是流川的话却基本能听到。
“我也要去美国，就在今天，在这里打倒你以后。”

遥控器，从手中不知不觉的滑落了。
缘怔怔地看着录影带继续播放。
他看到流川的斗志依然高昂，他看到他的巧妙地甩开泽北的盯梢将球传给队友使其得分，他看到他以自己的实力带动整支球，他看的到以此为契机湘北又一步步追上比分，他看到他甩开泽北在两人的联防下射篮，他看到他模仿泽北之前用过的新式投篮狠狠还击，他看到他在泽北的防守下射进了一个三分球，从而使分差缩小为5分。

这场比赛中流川的进步如此之大，从一开始与王牌泽北差距甚远到现在的不分伯仲，缘的脑海里不禁想起越野的话：
“迟早是‘迟’还是‘早’呀？你以为他会等着让你来在追赶吗？你以为他会等你上高中、大学……直到追上他吗？你以为他会原地不动地等你到达他的境界，然后给你机会让你和他一对一吗？老实说，我对你可真的有点失望了。
“一步一步？少笑死人了！等你抱着‘一步一步’的心态缓缓追上现在的他时，将来的他早已站在你根本高不可攀的境地对你冷笑了！
“你以为他现在是以什么样的速度在不断使自己变强啊？全国大赛上的他和县大赛上的他简直判若两人，现在他已经入选了全日本青少年集训，也许很快会进国青队，甚至代表日本参加亚洲乃至世界的比赛！
“现在的他正在以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速度前进着，而你却说什么‘一步一步’地追上去，你以为用你这样玩世不恭的态度可以追赶得上流川枫前进的步伐吗？
“你知道，那个时候，流川枫是如何追赶仙道的吗？友谊赛的时候还根本无法一个人应付，到了县大赛却成为最危险的挑战者，短短三个月时间就进步那么多……
他现在终于切身地体会到流川枫进步的神速了，“流川枫是这样，湘北的每一个球员都是这样，无时无刻不都在进步，相比之下我却……”他怔怔地看着最后流川反败为胜的进球，看着获得胜利的湘北狂欢，泪水突然决堤而出。
……

时间已经很晚了，彦一和越野在门外听到缘啜泣的声音。彦一急忙想敲门进去，越野又阻了他道：“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看了那场比赛，意识到差距之大而感到痛苦，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如果没有经历这一步，他永远不可能成为顶级的球员。……因为只是翻版的话，是永远不可能超过正版的。”
彦一睁大了眼睛看着越野，显然不明白他的话语，只是习惯地拿出笔记道：“呃，这个先记下了吧。”

十、追 逐

光阴如箭，转眼神奈川又迎来了盛夏。
樱花飞舞的季节已然消逝，却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紫槐香。道路两旁的低矮灌木丛正沐浴着盛夏的烈日而愈显精神，不远处的海滨蜂拥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骄阳热烈地撒在白沙上，一如人们的热情。海风异常强烈，紫槐的清香中便夹杂了一股浓郁的海潮味，令人怀念的海潮味。
17岁的仙道缘走在海滩边，目光便被那气势宏大的海浪所吸引：海浪时而波涛汹涌，轰天而起；转瞬又崩溃而下，其轰鸣声同夏日那苛烈的寂静相同。那几乎已并非是声音，而是震耳欲聋的沉默。“然而这种沉默却并非平静，”缘心中暗暗地想道，“相反却孕育着另外的气氛。”
已经告别繁华喧闹、拥挤不堪的东京，缘对这个街宽路阔、井然有序的城市的好感与日俱增。陵南高中校园内的巨大老榆树已长满绿叶，在那碧绿的一望无际的草坪上投下硕大之影。偶尔有拿着君影草的女生经过，见到他便崇拜地回首，缘隐隐地听到她们的小声议论：仙道同学真的好帅呀……
“大家好，循环决赛的日程安排已经决定了哦，”体育馆内，彦一拿着一张表格大声嚷道。队员们围在他身边争先恐后地想看看具体情况，缘也忙上前一观究竟。
6月24日，第一场，陵南VS湘北
…………
缘看一眼就没有再看下去，他默默地走到篮球架下运起球，“是第一场就比吗？……看来连上天也体会到我等不及与你一较胜负的心情了……”他看着篮球架，便想象出流川的身影，手禁不住地颤抖。也许是因为极度兴奋，抑或是因为惧怕？
“一年前，我自不量力的和你提出一对一，结果输得一败涂地，然而现在不一样了，我并不是要作为取代我哥哥的翻版出现，而是用我自己，仙道缘的身份来向你挑战。这样，总有资格了吧。”
他暗暗地下定了决心，转身再走向教练：“请给我7号的队服吧。”
“呃？”
“我想换上7号的队服，可以吗？”
“可是……”田冈有些为难。自从仙道离开后，所有的队员都不自觉地避开穿7球衣，到后来大家便约定俗成地成了规矩：空缺7号位置。
“总有人要成为7号的，即便没有人代替我哥哥。”
“……好吧。”田冈感觉到少年不可动摇的心。

24号上午，随着简短的开幕式，全国夏季高中生篮球联赛神奈川预选赛循环决赛顺利拉开帷幕。第一场就是夙敌湘北与陵南的对抗，一个是去年全国大赛两创佳绩的未冕之王，一个是曾经以些微差距饮恨败北的县内季军，他们的较量轰动了整个神奈川县。
“快看，陵南那边的7号就是传说中仙道的弟弟啊，”“是亲生的吗？真像啊！”“他今年是最受欢迎的新人呢。”“这场比赛他要防的是流川枫吗？”……在那议论纷纷的人群中间，有一个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穿休闲运动衫的人却没有加入他们的评论，他却只是嘴角带着轻笑，站在观众席的过道前，望着开始比赛的两支球队。
“哇——7号盯上了流川枫哎！听说他才一年级。”“那小子防得不错啊，有意思。”
陵南的休息地中，田冈和彦一正注意着场内动向，“缘今天的状态很不错呢。”
“真不愧是仙道学长的弟弟，首次参加这样大型的比赛就可以发挥得这么好，要好好地记下来。”
“不，和仙道没有关系。”田冈淡淡地反驳道，“缘之所以会如此，完全是因为那个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投向流川。
“啊？”彦一被搞的一头雾水。
说话间场内缘接到了越野的传球，他一转身面向流川，快速做了一个假动作，虚招一晃，右后转身过人而去，流川急追，在他投篮的一刻同时跃起。
“封住了吗？”
“不……没有！”
缘的身体渐渐离他远去，流川阻了一个空。
“这个是……向后跳射！”
一道优美的弧线从缘的手中直连到篮框内，刹那间欢呼雷动。四周喧嚣甚上，那个戴墨镜的人却甚为平静，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种打法……”流川心中一惊，“这种打法……正是仙道最喜欢用的手法……那个少年，……的球风当中，有仙道的身影。”
“看到了吧，”缘呼出一口气，暗暗地道，“仙道他……并没有离开球场。即使，你想与他一对一已经不可能了，但是我会……我会一直打下去，练习赛也好，一对一也好，我会一直努力成为你的对手。”
流川正眼看着缘，开始集中精力与他对抗，“你想证明距离上次的对决之后，你一直在努力地追逐我吗？那就来试试看！”
他接到传球，向缘发出了一对一的挑战。

“哟，你穿成这样，是害怕被别人认出来吗？”一个男人走向看台上那带墨镜的男子。
“嘻嘻，我可是很怕被一帮女生追着要签名的啊。阿牧。”仙道除下墨镜，朝那个被称为“阿牧”的男子一笑。“反倒是你，不是已经上大学了吗？怎么有空来看高中生的球赛？”
“对于逸才的比赛，我当然不得不特别注意。”阿牧指着场内的流川说道，“今年的神奈川恐怕是他的天下咯。”
“或许吧，”仙道淡淡一笑，“不过……”
“不过……？”

“流川君，不论以后我遇到对困难的事情，我始终会充当你的对手。因为只有我的球技，才能再让你感觉到仙道的存在。至于我自己，我会不断地努力下去，不断地变强，至少不会轻易输给你。这样可以吗？”缘的动作越来越敏捷，现在的他，决不输给当年的仙道。
隐约，浮现出仙道的影子。
在与缘的对决中，流川的脑海隐约浮现出仙道的影子。
“他并不是作为仙道的翻版而出现，但是却在一举一动间浮现出仙道的影子。……”
缘紧密地防守，使得流川也高度警觉起来。突破所有防线，艰难地进球，换来了全场喝彩。

“……不过，精彩的比赛，是需要同时有两个逸才才能比出来的，嘻嘻”仙道说完戴上墨镜，缓步走出体育馆，“我好象，忘记我自己的存在了呢。你们就……好好地追逐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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