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llen heaven(上)
cinderella
11月某一天,我即将明白Fallen heaven。
清晨
六点三十分
又是一个无法入睡的不眠之夜,整整一个晚上,不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
眼睛干燥的有些疼痛,手指放在太阳穴上用力的按了几下。
十一月的清晨是没有太阳可以看的,我转换了一下坐姿。
腿部的关节已经僵硬了,明显的感觉到身上的JEANS很粗糙,索性就站了起来。
起身的一瞬,感觉天旋地转的,眼睛里看到很多金色的星星。
打开电话答录机,有几条聘请我做XX球星的经理人的邀请。
因为我上个月刚刚从一个人那里辞职,他叫仙道彰。
我苦涩的一笑,fallen heaven,应当就是这种感觉吧!!
七点十五分
去洗漱室,打开热水。
发胶的海浪香味渐渐的融化在水蒸汽中,飘荡,上升,破碎……
任由水冲刷着我,湿润着我干燥的眼睛。打在我发疼的头顶上,很舒服。
梳理好卷曲的头发,穿上干净的棉布裙子。
这样子的站在镜子前,却怎样也找不回自己的灵魂。
伸出手指,抚摩的镜子里的自己,是在找安慰吗?
我还是我吗?一个叫做墨缘的篮球经理人。
一个曾经可以像风一样自由微笑的女人,一个曾经会在篮球场上对着他毫不礼让的人。
现在,在镜子里可以看到。
就连我自己也可以看到的,只是一层水雾下迷离的轮廓而已,伤感而易碎。
伸手擦掉那些雾气,触摸镜面的时候微微的金属质感,平时很冰冷的镜面现在很温暖,一种很陌生的无机质的热度。
眼着自己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我突然感到那么的狼狈和麻木。
走到房间里看了看表,已经7点了,不知不觉地已经足足在沙发上坐了一天了,丝毫没有感到有时间从自己的身边流失经过。
现在的时间对我来说,其实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八点二十分
我喜欢在朝早人少的时候在super market买一些食品,喜欢和他一起在冷冻区的冷气中一起打寒战。
因为那个人是他……但是,现在还明显还没有适应,缺少他,自己一个人来super market的感觉。
总是觉得,身边还会突然有一个人冒出来,带着恍惚而暧昧的微笑,在我的面前,把他选好的一大堆的东西一件一件放进购物车里。然后对我说,
“墨……今天你来付帐哦!”
从前,我总是想拿起一个冷冻批萨砸他的头,但是,现在却……
全麦的面包,5夸脱的牛奶,一个冷冻后会砸死人的批萨,无数的罐头,一只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烤的火鸡,都在我的购物车里乱乱的躺着。
我的目光完全没有集中在货架上,好象是在梦游。
随手从上面拿下了一瓶香槟,当我注意到它的时候,发现它很漂亮,出奇美丽的金色。
像是他微笑的时候挂在嘴角的一抹光芒。
九点三十五分
回到了家里,并不是很匆忙的将东西胡乱的塞进了冰箱里,那只批萨也被丢进了冷冻柜,发出‘砰’的一声,很想知道有没有什么从前冻在那里的食物被砸碎。
我的视线尽量的想躲避冰箱上的日历牌,已经是11月10日了吗?真的还只有一天了,fallen heaven距离我好近。
天已经很亮了,十一月简单的阳光照进厨房里。
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这里十一月的天气也可以这么好的。
坐在电视前,我机械地把POP CORN倒进牛奶里,勺子到了嘴边,最怎么也吃不下去。
身边一只淡紫色的盒子太耀眼。
里面的内容简单却让我没有勇气面对,一套精致的淡紫色礼服,和一份还带有淡淡五月樱花味道的请贴。
那是仙道的结婚请贴,茶色的字“墨缘 小姐”。
我还是再一次的打开了盒子,抚摩着那套礼服,轻薄的如同流水一般的衣料,轻轻的握在手中,很舒服。目光落在那枚堇色的胸针上。
那是在情人节那天,仙道好像强盗一样一大清早就敲响了我家的门,一定要我为他过生日。
冲进来之后,我还没有睡醒,他突然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Birthday Kiss!!”他一脸恍惚而暧昧的微笑让我不知所措了。“这个是送给你的。”他递给我一件东西。
“你的生日反而要你送东西给我??”我的大脑一时之间有一点逻辑混乱了。
“拆开来看看……”他窝在我的肩膀上。
是一个堇色的绸缎胸针,很精巧“谢谢你!”我对他说。
还是那样恍惚而暧昧的微笑,我有一些冲动。
“墨缘,情人节快乐……”他突然又说话了,我吓得把手中的东西掉到了地板上“哈哈,开玩笑的……”
后来,也就是上个星期的事情。
仙道告诉我他要结婚了,我就将这个胸针还给了他。
没有想到,转了一圈,还是又到了我这里。
十点十分
我穿上了那套特意为我准备的礼服,淡紫色如同流水一般飞泻在我周身,笼罩着一层幻世一样的和光。
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样子。
想起了几个月前,在东京一家衣香鬓影的法国餐厅。
我结束了在法国半个月的假期,坐飞机飞回了日本。
仙道特地在东京等我,那天下着微微的细雨。
没有什么大脑的他,不顾我已经吃了半个月的法国菜,在一个新开张的法国餐厅定了位子。
搞的我在宾馆换了礼服才进的去。
“这里怎么样?”仙道虽然穿着西装却也不像绅士“新开张的餐馆哦!浪漫吧……”
“我吃法国料理已经快要吐了……”我的风度也不怎么样。
“两位,请问可以开始点餐了吗?”看起来比我们两个都有教养的服务生低声问着我们。
“两份情侣套餐……”仙道一脸懒散暧昧的微笑,他看着服务生。
我几乎要大声的喊出来了“仙道你这个白痴……”
服务生的一脸满意的微笑,又可以赚到大钱了。
“仙道……What on earth are you doing?”我瞪着眼睛。
“呵呵……这个吗!情侣套餐里有一种特制的牛扒,只有这里有!”他耸耸肩膀“我想吃诶……”
法国料理的分量很大,我却吃不下去了,基本上都剩在了盘子里。仙道倒是把自己的全部都吃掉了。
因为是情侣套餐,气氛搞的特别浪漫,点了蜡烛,身边有拉小提琴的人。
我感觉越来越不舒服。
“我们一起跳个舞吧!”仙道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我还没有回答,他已经把我拉了起来。
我甚至没有办法生气了。
缠绵往复的小提琴曲,都是似曾相识,像是仙道的微笑。
我看着对面他似水的眼睛,渐渐地开始不再理会别人的眼光。
我们两个人跳着跳着似乎已经流连了一百年一千年的样子,可总不到头。
“墨缘……有没有什么礼物给我啊!”一曲终了,我们回到座位上。
我从衣服的口袋里套出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一枚细细的银戒。与已经带在我手上的那枚是一样的。
仙道笑了“送我戒指啊!……戒指是不能随便送的首饰哦!”
“不要就算了……”我想拿回来。
“是不能随便送给除了我以外的人的……”
“混蛋……”
我看着仙道轻轻地取出了那银戒,套在自己的中指上。
那时,仙道的手,微微的颤抖着。
十一点三十分
我的回忆结束了。
我起身准备午餐,发现自己不饿。
打开了一个罐头,刚刚准备吃的时候,发现那是一个狗粮罐头。
把碟子放在了门外的空地上,这样可以让偶尔经过的流浪狗吃到。
随意放在壁炉上的香槟闪烁着漂亮的金黄色,那时仙道微笑的时候嘴角上挂着的颜色,极美。
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一个没有梦境的睡眠。
安稳,没有回忆。
下午
一点三十五分
渐渐的从睡眠中醒来……
不知不觉地拿起了白色的长风衣,走出家门。
冬日的阳光很妩媚,但我还是把一副水蓝色的墨镜架在了鼻梁上,从镜片的另外一端看世界,觉得自己会很安全。
只有卷曲的黑发还能自由随着11月的风舞动。
自从那天起,总是觉得自己像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如果不用一些什么把自己和外界隔离起来,一定会出事的。
没有骑脚踏车,也没有开车,因为我知道今天是要靠自己来走完的,因为Fallen heaven也是要靠自己的双足的。
走来走去,还是来到了仙道从前练球的地方,也是我发现他的地方。尽管现在进入职业联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熟悉的感觉一点也没有消失,就算是眼睛看不到了,我想我还是可以找到这个篮球场的,因为我的身体已经记住了。
记得这里给我带来的感觉,17岁青春的飞翔。
看看球场中,两个少年正在ONE ON ONE,飞扬的发丝,凛冽的眼神,还在蜕变着的动作。
突然球从一个少年的手中脱手了,飞到了我这边的保护网上,网丝的震动声音比起从前又浑浊了一些。
我注视着来拣球。他看到了我,微笑着让我进来看。
一起来吗?他冲我挥挥手,那是16岁的少年独特的飘洒。
我不禁的笑着摇头,你们打就好了。我回答。
ONE ON ONE,那是两个人的世界,不应当有第三个人的。
是啊!如果真的是这样,今天的我,也许不会这样的痛苦!
也是在这个球场,从一个人的身影变成了两个人身影,两个人又边成了三个人。
那时我已经是个20岁的职业星探了。
用力呼吸,还是可以闻得到至今依然飘散在空中的汗水的味道。听的到篮球用力碰撞在网丝上浑浊的震动声。看到仙道17岁的时候脸上清澈凌乱的微笑,听到另外一个有着凌厉眼神的流川的呼吸。
一年四个季节,他们总是一直到看不到篮筐才肯罢休,而我也是一直这样看着看着。
直到分不清两个人的影子为止。
20岁的我疯狂的迷恋着仙道清澈凌乱的笑容,每天在他走后独自一个人和流川讲述这一切。
流川是个沉静的孩子,在不打球不睡觉的时候,就安静的啃咬着手指发呆,那时柔软的眼神让人心疼。
我喜欢无里头的和他说话,因为他像个哑巴一样可以绝对的信赖。
当我说起自己的初恋的笑容很像仙道,我一直没有办法忘记的时候,流川总是叹气,紧紧地皱眉。
我说我看到仙道就很想那个人,说的时候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篮球场的水泥地上迅速的风干。
记得,在湘北和陵南一起进入全国大赛的那天晚上,我们在这个球场。
夜晚,没有灯光,但是可以看到天空中的星星,流川和仙道躺在场地中央,我坐在他们两个身边。
如果,你可以选择一个人进入职篮,你会选择谁?仙道闭着眼睛,气喘吁吁的问着身边的我。
良久。
你和流川,我是没有办法做decision的……两个人都会选择吧!
你会选择我,因为你希望我在你身边……。仙道的声音在我耳畔,好象一个魔咒。他脸上微微泛着清澈凌乱的微笑。
而且是一个相当灵验的魔咒,流川和仙道,我虽然没有办法在最后的时候做decision。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经常这样祈祷,但是没有用。
高中联赛是这样,大学的循环赛是这样,职业联赛还是这样。
一直到仙道20岁,我23岁的时候。
起初见到仙道的热情也渐渐湮灭,成为一种心底的幻觉。
那一年,流川被另外的同行相中,我却没有对流川做任何的挽留。
只是看着流川坐飞机离开,临走的时候他说,墨缘,如果寂寞就来找我。还是那种让人心疼的柔软眼神。
我说我不会寂寞的。
就这样,流川走了,我做了仙道的经理人。
和他一起生活,一起训练。
我微笑,这样或许也是一种缘分!看着球场里挥汗的少年,他们的故事又有什么人知道呢?应当也是一段不后悔的青春。
两点四十分
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少年,重新上映着流川和仙道的青春,只是再也没有一个有着卷曲漆黑头发的女子在一边挥的手微笑了。
比赛已经结束了,没有什么输赢。因为ONE ON ONE 就是ONE ON ONE,不是因为一次的输赢而决定高下的,甚至是现在,我依然不确定流川和仙道的水平高下。
懒散的阳光下,我的影子悬挂在网丝上漫不经心的微笑。
转过身去的时候,看到了记忆中曾经活跃在篮球场上的人。
仙道。
我很高兴自己带了墨镜出门,让我对这次突然的碰面感到很安然。
我脸上的微笑还没有褪去,却看到了仙道的笑意逐渐的浓了起来。
因为明天就要结婚了,即使今天见到了我,也没有关系了,笑总是比板着脸要好。
没有想到啊……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小羊羔皮的鞋子。
竟然还是见面了。仙道对我耸耸肩膀。
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我们的问候夹杂着彼此纯粹的微笑。
此时此刻,除却微笑我们还能如何面对彼此。
想再来这里看一看?仙道问我的问题正好是我想要问他的,一个蠢到根本不回答的问题。
可笑的是,我们似乎都很在乎彼此的答案。
诶!是啊,再来这里,看一看……我肆无忌惮的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双掩盖在没有度数的镜片下的眼睛。
告别青春吗?仙道依然在笑。
不,告别其他的一些东西……你清楚的……
我们,不如去超级市场?仙道岔开话题。
朝早的时候已经去过了。
那,我们吃午餐?
我看看手表,喝下午茶还差不多。
那,我们……
一起去那里散步吧……既然已经遇到了。我对他说。
他看着我,好象要把墨镜看透。
那就一起去吧!他一脸暧昧恍惚的微笑,挽住了我的手臂。
我不介意,因为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吧!
三点十五分
神奈川的晴天总是很漂亮,中午过去了,还有下午。
我和仙道两个人朝着我们的目的地走着。
着实的感觉着他的手,他的微笑,牵在一起的手还可以感到他脉搏的律动,沉稳的心跳。
我们路过这里精致商店街,工作日的萧条是在所难免的,走在路上我们两个如同玩具一样精美乖戾的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还好人不多啊!我低声得对仙道说。
人多了也不怕……我就大声地说,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仙道的话说到一半,我们都沉默了,但是拉在一起的手却握得更紧了。
不要这样说,不要对我太好,我害怕自己会舍不得,我心中暗暗地想着。
转头看看他,一脸暧昧而恍惚的微笑,迷惑着世人,也迷惑着我。
从来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现在,也没有必要再知道了。
枫,你看这里……仙道突然把我拉住,我在一个橱窗前趔趄了一下。
是这里啊!我不禁地微笑起来。
我们进去吧。
那是一家香水店,从前的时候,我会和仙道一起到这个地方来买一种特殊的香水。
那香水的名字叫做,Fallen heaven
小店的装潢并不华丽,四处都是玻璃的壁架,晶莹通透的很。
昏暗的水银灯很不均匀的洒在展示品上。店主告诉我们,这里之所以用了水银灯,是因为它的光线柔和。香水受到光照是很容易变质的。
说这些话的店主,是一个很老婆婆。她总是围着一条开司米的披肩,一条黑猫陪伴在她的身边。
记得和仙道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们两个人一同指向那瓶香水,老人看了很惊讶。
她说,Fallen heaven 是一种易受伤的东西,凡是来买它的人,也是易受伤的。
我将一整瓶的Fallen heaven拿在手中,仔细的端详着。
细腻的玻璃瓶子,明澈的像是仙道的眼睛。精细的图腾花纹,浮现在瓶身上。
香水的颜色是鸽子灰,那是一种带有与生俱来的忧伤颜色,就像是流川柔软的眼神。
老人说,我和仙道的颜色都不是这种鸽子灰,但是却很相配。
我和仙道听到她这样说,都笑了。
Fallen heaven的味道,一种已经破败了的香味,温柔如水。略略可以感受的到,不知道是香烟的味道,还是硝烟的味道,沉沦的很繁复,宛如一阵喃呢声。那香味从容着人内心的柔软和迷惘,很想要从中得到解脱,却不小心的越陷越深的颓废。
的确,香水是一种易受伤的东西,更是一种容易令人受伤的东西。
临走的时候,仙道看着老人膝头的黑猫对她说,您的猫,很漂亮呢!
“我的黑猫从来不见人的,如果你看到了它,说明你是有缘分的人。”老人浑浊的眼睛清澈了起来“你们两个人一起见到它,你们两个人是有缘分的人呢!”
“这里的店主呢……”听到了仙道的声音,我才回神。
一个中年的男子走过来,“我就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那个婆婆呢……”我问他。
“前两个星期刚刚去世。”中年男人回答说。
我环视了一下店面,发现自己再也看不到那个坐在安乐椅上的围着一条开司米的披肩的老人,还有她的黑猫。
为什么用这种强光灯啊?仙道指着被换掉的灯问起了那个男人,如果不用水银灯,香水是容易变质的。
为了好看一些啊,那些水银灯光照的香水很难看。
我低下了头,“彰,我们走……。”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大门。
站在小店外可以看的到安乐椅和壁炉的橱窗前,我问仙道,“怎么办?这里全变了……”
听的到仙道在我身边沉重的喘息的声音,“Fallen heaven没有变……”他拉着我走掉了。
再路过小店的橱窗,我向店内看,觉得那空荡荡的安乐椅上似乎又有了老人的身影,跳跃着的炉火隐约传来劈啪声。老人曳了曳肩膀上的披肩,对着安静地趴在她膝头的黑猫微笑着,微笑着。
“我们两个人……是有缘分的人……”我小声的喃呢着这些话语。我,和仙道,或许吧!
“墨缘……”仙道看着头顶的蓝天“物是人非了啊!物是人非了,不知道哪一天,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这样,Fallen heaven的感觉。”
“不要说不知道的哪一天,你明明知道的……”我用手扳住仙道的头“就是明天啊……”我微笑。
“对不起……”
“算了……”
许多的痛苦都在此时的沉没中蒸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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