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风
影 Akira
夜色中的天桥,那么的,孤单。
“嗨。”印度蓝的短袖衬衫,牛仔裤,南向我打招呼。
我知道没理由的。可是我想哭。或许是,习惯了他用那种眼神看我。或者,我曾经,在他的身上,找到最爱的流川的影子。飘动,迷茫地,在这城市的夜空。
夜风也吹,很凉。
“南,很想你……”我靠上他的肩。
累。又有谁不累呢?为什么又是南,承受了我生命所有的苦痛,而自己的身体,早已负满伤。
南的手拍拍我:“走吧,这儿很冷。”
我们走下天桥。我坐在限时公路旁的铝杆上,南站在我身旁。
抬头,一颗星星也没有,像迷惘了的生命,黑色的,像一直以来的南一样。
南看我,眼里的空旷。
“你没事吧?”他问我。
“又怎么样呢……”我低语。
我突然跑到公路中央,对着苍茫的夜色,疯狂地呼吸;呼吸,直到冷气冻结在我的咽喉,疼痛,满眼泪水。
我知道南在看着我。
就这样。我们的距离并不遥远,我却跟流川,被生与死分隔开来。
我没有大喊,没有喊他的名字。
我跪下,又能,怎么样呢?
南靠近我,蹲下来,搂我的肩。我却像没了力气,站不起来。
“南,南……”我在他怀里急促呼吸,断续地叫他的名字,怎么也找不到,流川的味道。
南跟流川是不一样的啊。
只有南,永远站在我身边。
从一开始,到现在。
流川却很远,远到我伸出手,还是隔了多少光年。
南始终抱着我,尽管有好几次我想挣脱他的手。我不知道挣脱了之后,我想做什么,幸好他一直把我压在自己肩上,即使我的骨头压得他的肩,赤裸裸的疼痛。
为什么,他也是不说话?
流川也是,连我,他都什么也没有说。只静静地,让我看着他,死亡前的呼吸,却很平静。平静得,像凝固了的湖,激不起一丝涟漪。
我要怎么样呢?怎么样才能留住他?月光打碎在玻璃镜面上,反光。每分每秒,他甚至比我还清楚,自己更接近死亡。 忘了吗?
他还是望着那颗篮球,沉默;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我。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的。不在乎。他是不是爱我。
“南……南,我对不起你……”
南听到我的声音,吻我,唇却没有落到我的唇上。我只感到我们的皮肤摩擦时,细腻的触感。
这明明是南。
他没有怪我。即使我离开他,为了流川。
他再没有出现,直到今天,让我发觉他从来只站在我身边。
南,太傻了吧?
我只是意外地在你生命最痛苦的时候遇到了你,我只是站在你和北野老师之外的世界里,插了一句嘴。我没有想到你因此发现自己是快乐的。你早该发现的,即使没有我。
可为了什么,你要那么执着?执着到我的心,现在,为你,那么痛。
你丝毫不在意吗?不在意我的一声再见,就走出你的生活。现在,我知道失去最爱的人的痛苦。你不该让我知道的,不该让我知道。
他用力抱起我。站起来的刹那,我的腿在发抖。南的手支撑着我,直到我的一句“走吧”,说得那么微弱。
我们在风里走。南的体温温暖了我的右肩,左肩却冰冷,被风吹得,越来越冷。
我们在一间面店前停下。是传统的小面馆,南要我停下的。
“饿了吧?”他边问边拉我进去。
“您好,要点什么?”头上裹着一张白色毛巾的中年店主,笑容很热情。 我低着头,只觉四周热腾腾的,比南的身体更温暖。
“要什么?”南问我。
“……”我哽了哽,“清水……”
“老板,麻烦给她一杯清水,还有一碗面。”南说。
我的右耳听到南的声音,被水汽隔着,很模糊;左耳什么都没听到。
突然一杯热水摆到我面前。蒸腾的水汽不住地上冒,窜进我的眼睛里。泪是被熏出来的。
我喝了一口加入眼泪的白水,有点烫。
接着老板推来一碗面,上面红红绿绿的点缀,在我看来怎么都是伤痕。第一次觉得南这么不了解我,我吃不下。
我坐在那里,老半天。我没动,南也没动。我直觉他是在看着我,和从前我们在一起时一样,他喜欢看着我,沉默,和流川很像。
店里没有其他人。
“年青人受点打击不算什么呢!”老板轻松地说。
那声音里是充满了力量的,告诉我们曾经他也有过遗憾。
谁没有遗憾呢?南就在我身旁。
“吃吧,你饿了。”南说。
“哟哟~ 男朋友的话都不听吗?”老板见我没动静,打趣地说。
我抬起头,目光接触他那张满是皱纹但很精神的脸,笑得开心,令我不得不想起北野先生。
快乐吗?如果不是,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看南。他也在看着我。
南眼里没有流川的激情,一只冰冷的野兽。
南也痛过,就算他执意不告诉我。
我捧起碗,淡淡地喝了一口汤。清香的,新鲜的,还有些蔬菜的味道。
我吃了一大口面。柔软却坚韧,好厨师的菜明明是平凡的,却令人很难忘。
我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吃光了所有的面。我饿了,很饿很饿。
南靠在桌上,一直看着我。又让我每咽一口,都很痛。
“老板,手艺不错。”南丢去钱。
老板接过钱:“年轻人,真有眼光!”
笑笑。南陪我走出面馆。
夜风变得很清凉,吹来树叶的芳香。
“我热了。”我脱去外衣,丢给南。
南一手接住。却有点惊奇。
“我冷的时候,有你,对么,南?”
我跑离他,跑得很快,我感到自己的呼吸,脚步。望天,那是坟墓,所有不幸福的人的坟墓,一个没有星星的天堂。
如果说有人不幸福,那么一定是因为他忘记了自己还活着。
我想对天大喊流川的名字,在那之前被南抱住。他要追到我很容易,流川却没这么追过我。
“你会感冒的,把衣服穿上。”南虽这么说,抱我的手却越来越紧,紧到我的呼吸有点困难。
以前的南没有吻过我,甚至没有抱过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放走我,我明明看到他的爱,让我的呼吸混乱。
南的心跳让我感到他很那难过。流川的离开,他与我一样痛苦。北野先生走时,他也是这个模样,我只能远远看着他,和流川一起。
“南,我们还有未来,对吗?”我问他,在又开始变冷的夜风中。
或许我这一生,再疲惫,都只能继续走下去。越走,越意识到自己的幸福,是在抓住流川的梦想。我爱他,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不爱他。
我爱南。
南没有回答。他的手抚摸我的脸。
从爱的方向吹来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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