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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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天氣晴朗的週末早上,仙道如常的走到海邊垂釣。走到他所屬的位置,放下他慣用的魚竿上的魚鉤,令平靜的海面上出現一陣的漣漪。打着一個呵欠,等待着魚兒上釣;不知過了多少個小時,仙道發現他的旁邊有一個人影,側身看看,是一個全神貫注地蹲在地上看着他的魚釣的女生。她似乎在等待着魚的上釣,而且比他更專注——因為她完全沒有留意到一個面露出有趣訊息的男生在看着她。驀地,仙道攪動魚竿收起魚餌,偷偷看着女生的反應。而她的反應是隨着掛着魚餌的魚鉤落到仙道的身上。仙道對她笑笑,她亦對他笑逐顏開。仙道看到她的笑容感到突如其來的感心,好像藍色的海洋般,她應該會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今天天氣很好呢,可是還沒有魚上釣。”仙道對女生說。
女生但笑不語。但她留意到仙道身後的人,露出一面的興奮,立刻站起來走到那人身邊,親密的挽着他的手並依着他。
“你是……海南的阿神。”仙道對他的印象不深。
“早晨呀,仙道。” 微笑着的阿神與他打招呼。
“早晨。來散步嗎?”
“對。她想要到這裡便來。” 這個「她」當然是指阿神身邊的女生,她站在有189cm的阿神的身邊,好像更加嬌小了,只到阿神的腋下左右的高度。
“她叫做青野 海里。雖然她不能說話,但是她的聽覺很好。” 阿神輕摸她的頭。
不能說話嗎?難怪剛才對她說話都沒有回應了。 “你的女朋友嗎?”
阿神仍是一臉好脾氣的回答,“她是我的親生妹妹。” 這個已是一個被問了不少次的問題, 只因為不同的姓氏。
說到這裡,即使神經線再粗的仙道都知道——這個話題已經完結。
不過話說起上來,他們倒有幾分相似。大大的眼睛,瓜子臉孔,而海里則有一頭直長髮,和阿神一樣的黑色。
海里搖搖阿神的手臂,指指仙道,再指指魚竿。
“她似乎很想看到有魚上釣。” 神解釋着她的意思,“我們都要走了, 再見了。”
女生揮揮那隻沒有挽着阿神的手以示對仙道說再見。仙道亦然。
☆★☆★☆★
仙道從來沒想到第二天會再看見海里的。她仍是蹲在仙道的旁邊,看着海中的魚餌有沒有魚。
“妳一直的蹲着不累嗎?” 仙道問。
她面向仙道搖搖頭。
“今天阿神會來嗎?”
她再一次搖頭,然後再做出拍球的動作。
“今天他有練習?”
她點了點頭。
“真不愧為連續十六年都能出席全國大賽的勁旅,星期天都有練習。” 仙道暗付。幸好他不是海南的一員。
突然她嘆了一口氣,看着天空。仙道亦望向天空,一群候鳥飛過;當他的視線回到地面時,對上了海里的雙眼,她眼中露出了仙道看不出的笑意。
“你哥哥常陪伴着妳嗎?” 昨天看阿神的樣子,對他的妹妹應該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海里點了點頭,視線仍舊看着魚餌。
“你們如何溝通?” 她好像沒有什麼「工具」可作媒介溝通,例如紙和筆。
她抬起頭來,直直的看着仙道。
“妳是在說「我們現在不是在溝通嗎?」嗎?” 仙道突然覺得自己很厲害。
她笑逐顏開。看來他都不笨嘛,雖然看起來傻呼呼的。
“妳今年多大?” 仙道沒頭沒腦的說出這句話。阿神好像是高二的,她是阿神的妹妹,那麼應該比自己小吧?
她比了比手勢,十五。
“今年十五歲……即是初中二年級嗎?”
點點頭,答對了。
仙道再沒有說話,只餘下海浪的聲音在他們之間。黃昏漸漸來臨,夕陽慢慢下沈海平面後。
海里突然拍了拍正在魂遊四海的仙道的大腿,仙道看到不知道在何時坐下來的她指着海的不遠處,那裡有一群海豚在海面上跳躍着,水花在空中閃閃生輝。他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平常他是不會留意到的。
她站起來,輕拍她的連身裙子,一副要離開的樣子。仙道亦收回沒有魚上釣的魚鉤。
“我送妳回去吧。” 總覺得只有她獨自一人回家會很危險。
她愣住了一秒,然後笑了笑:那就麻煩你了。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 「說話」,只是默默的走着。直至到達一間很大的和式房子外,門邊的木牌寫着「神」。 這裡是她的家沒錯了。
她向仙道鞠了一躬,向他笑了笑便打開鐵閘門,進入屋的主樓去了。
“妳明天會來看我釣魚嗎?” 仙道突然開口問着正回屋的海里。
她停了下來,回頭看着仙道。好不一會,她終於抽起視線,走回閘門後,從裙子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本小型筆記本及一支筆。原來她是有「媒介」的。
海里寫了些什麼再遞給他:你有聽過人魚公主的故事嗎?
仙道搖頭,他不太喜歡那些童話故事。
海里再寫下:那麼明天我會去海邊,但不會看你釣魚。
仙道望向她,何解?
她笑盈盈的轉身回家去。留下一臉迷糊的仙道。
☆★☆★☆
海里回到家,看到她的親親哥哥站在玄關雙手交叉的疊在胸前。
“這麼夜才回家,很危險的。” 阿神臉上縱使有淡淡的微笑,但不難聽出當中的嚴肅。 “即使仙道送妳回來。”
微笑的她走到阿神的身旁,擁抱着他,像貓一樣向他撒嬌。而阿神嘆一口氣,摸着她的長髮,總是她沒辦法,誰叫自己只有一個妹妹……
阿神和她走到房間,從書架上拿下了一本她最喜歡的書:人魚公主。遞上書給阿神,他知道海里想要聽他說故事;從小阿神便很疼這個妹妹,給她說故事,做她想做的事,他很希望海里可以得到幸福,所以他在心中決定,他便不會談戀愛直至海里找到愛她的人為止。
故事說到一半,海里便沈靜的睡着了,依在阿神的大腿上。她應該累了,為她蓋上毛毯。 之前她都會在黃昏前返家的,今天卻……
“仙道….?” 這個名字突然閃過阿神的腦海。
☆★☆★☆
隔日,海里守諾言到了海邊,坐在正垂釣的仙道旁邊。她今天帶了一本畫本及一支筆,看來是要好好的與仙道「交談」。 至少仙道一直都是這樣的想着,但事實似乎並不是如此。
她在畫畫。 那是仙道在偷看她n次的結論。
但畫的並不是她看到的景色 (至少仙道肯定的不是他眼前的景色),仙道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可以再一次肯定的是,她不是在胡亂塗鴉。
是有輪廓的東東,但是不知道是什麼。
“你畫的是什麼?” 仙道終於出口問。 對於小孩子的事,都是直接問會較好,仙道想。
她面向仙道面上微微一笑,拍拍他的大腿,再指着在海面浮動的魚標。
“?” 一臉迷惑的仙道都是不明白。
她輕拍了他的頭一下,便再埋首於她的畫上。
“奇怪的女孩。” 仙道心想。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到仙道及海里的耳中,他們再看到腳的主人正向他們走着。然後腿的主人步到他們的面前,伸出他的手指,指着仙道的鼻子,但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在海里眼中,那人應該是激動得不能說出話來。而仙道則好心的為他說出話來。
“嗨! 越野。” 仍舊的一臉像是沒有什麼事發生般的仙道,視「死」字如無物。
“你……你仍在這裡!隊上的練習都開始了2小時了,你知道嗎?” 終於能夠開口的越野咬牙切齒的說着。
“我知道啊。” 仍是一臉的不在乎。
“那麼你快點跟我回去吧!田岡教練他生氣極了!” 生氣的越野越罵越將陰沈的臉貼近仙道的臉。
看見這個大特寫的生氣臉孔的仙道知道,終於越野真的生氣極了。只好跟他回去咯。
“可是我不可以留下她一人在這裡。” 仙道指指在他身旁一臉看戲表情的海里。好歹她都是阿神的妹妹,阿神應該都知道她今天會和自己一起。
若是有什麼意外,他可是負擔不起啊。
越野看到剛才沒有留意到她,“你好呀,我是和仙道同班及同是籃球隊的越野。” 他伸出了手。
海里亦伸出她的手與他輕握,臉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一陣的尷尬漂浮着,因為在禮貌上海里亦要自我介紹,但試問一個不能說話的人又如何自我介紹?
“她不能說話的。” 仙道輕輕帶過這話題,打破他們的尷尬。 “她是青野 海里。”
“啞巴?” 越野不自覺脫口而出。
“是不能說話。” 仙道仍舊一臉溫和卻充滿嚴正的開口糾正越野。
越野感到仙道從來都沒有看到這樣的仙道,所以他連忙向海里道歉。
看着一臉沒變的笑顏仍在的海里,仙道的眉擰作一起,好像感到一點生氣。
“那不如妳都一起來看我們練習吧! 反正仙道不是說不放下心留下妳在這裡嗎?” 越野自顧自說。 “今天的練習不會太晚的,因為下星期開始考試了。”
越野看看海里,發現海里在看着仙道,而仙道則是一臉認真的看着魚竿,別人還以為有魚要上釣呢。
越野拍一拍仙道的肩膀,召他回魂。“喂,如……”「何」字還未說出口,已經被中斷了。
“有何不可。” 仙道說,他望向海里,“來看看如何?” 一副溫柔的微笑。
而海里只能點點頭。
途中,越野走到仙道耳邊問,“她是你的女朋友嗎?很可愛啊。”
“不是。” 回答得笑容可掬。
“真的嗎?我認識的仙道不是那麼體貼的。” 越野一臉痞子似的說。
而仙道只笑了笑,側看他另一邊的海里。
≡≡≡陵南高校≡≡≡
一陣足以天翻地覆的責罵聲從體育館傳出,在一旁看着的海里在今天終於領悟到什麼叫作「狗血淋頭」。而一群已經習慣的球員則在安慰海里的弱小心靈。
“那傢伙習慣了……” A球員唱。
“每星期至少五次……習以為常……”B 球員和。
“他們的溝通橋樑啦。” C球員附和。
真的沒問題嗎……看看越野。 越野嘆一口氣。 “那傢伙真的沒問題啦,放心。 雖然教練罵他罵得很兇,但是他很器重仙道的,因為他是我們的天才皇牌,教練不會忍心宰了他
(但是什麼地獄式練習就不知道了)。”
真可怕的教練,不知道哥哥的教練是否都是這樣?想着想着,被痛罵後的仙道走到她身邊。
“還好吧?” 回復他的笑臉。
點點頭,以示沒問題。摸摸她的頭,便走去練習。從來都不知道仙道會打籃球的海里,才發現仙道的球技真是非一般的好,她有時候會看她的哥哥比賽,可是她都不知道打籃球可以有那麼華麗的球技。真是很厲害。她坐在一旁,拿起畫本開始畫畫,畫的不是仙道認為不知名的畫,是仙道。她畫仙道時,是不需要看着他,因為那動作她已經牢牢記住。好不一會她停了筆,看着隊員們打球的情形。
“你好嗎? 我是相田彥一,我都是籃球隊的一員。” 彥一不知道何時走到海里的身邊,“妳是和仙道前輩一起來吧! 仙道前輩真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呢!
是吧,海里。” 那都是他打聽回來的。
海里一直都保持着笑容。 “你今年多大?你是仙道前輩的女朋友嗎?還有,你想說話嗎?” 彥一一口氣問出三個問題。他拿起紙告筆到她的面前。於是,沒辦法拒絕的海里只好乖乖的寫下答案:我今年十五歲,(彥一:原來你比我還小兩年。)
並不是仙道前輩的女朋友。 (彥一:真的嗎?不要說謊啊!他對你好像很好。)
真的,我沒有說謊。 (彥一:好吧,我相信妳! 還有……) 他還未問,就被海里寫出來的字吸引着。
我在8歲前都會說話,我並不是天生的啞巴。 (彥一:……難道……)
“相田彥一! 你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去練習?” 彥一身後傳來田岡教練的「追魂咒」。 嚇得彥一急步跑去練習。這回是田岡教練走到海里身邊,“真的是……其他隊員都被仙道帶壞了。”
他看一看海里,“我是陵南的教練田岡,你叫做什麼?”
面上仍然微笑着的她拿起剛才彥一遺下的紙和筆,和田岡交流着:
青野 海里,請多指教。 (田岡:真是個有禮貌的孩子。) 摸摸她的頭。
然後,海里便被田岡拉着,直到練習完畢。
一路上,仙道都奇異的沈默着。在他身旁的海里聽到在他們後面的越野和彥一一直竊竊私語。
“仙道前輩今天真是奇怪……”
“他今天打球打得很兇……”
“今年的練習比賽,經我統計後的得分是45分……真可怕……”
這些話一直傳到海里耳中,而仙道似乎聽不到,相信他是在想其他事吧。
此時,海里在想着:他們不知道仙道正在生氣嗎?可是他今天練習前都像平時般……為什麼呢?
將海里送到神家後,回到家的仙道便回房,大字的躺在床上。今天的心情為什麼好像很差的?側着身,將臉埋在被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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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神看到海里回家後便走到她的房間,看到一臉呆呆的海里坐在書桌前。直至阿神輕撫她的臉,才知道他進入了她的房間。
“呆呆的,有什麼事發生嗎?”阿神依着書桌半坐。他看到桌子上的畫本,打開看看,除了第一頁外,後面有很多都是一個人的素描。 “仙道嗎?”
望看哥哥,海里給了一張紙條給他:我喜歡他。
“看都知道。” 摸摸妹妹的頭,“他會是王子嗎?”
她在紙上寫了:我不知道……
“但是我不想我的妹妹變為泡泡。” 阿神捧着她的小臉說。
當阿神離開房間,留下的紙條寫着:若仙道是王子,我想……願意變成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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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一亮,仙道便爬起床到海邊去,但是他今天沒有帶魚竿。 直到到達海邊,他才發現究竟一大清早來到這裡幹什麼,人影都沒有。突然,仙道感到衣角好像被拉了拉,看了一看是誰拉他的衣角後,仙道毫不猶疑的抱住,害怕會突然消失似的。不用多說,拉他衣角的是海里。
海里沒想到仙道會突然抱着她,而她……亦伸手抱着微震的他,感受着他的呼吸,聽着他的心跳。她是跑來的,沒有原因,就是想跑來,或許是想看到某人……在被他抱着那刻,她忘記了呼吸。
好不一會,仙道終於放開她,“那麼早來到?我今天沒有帶魚竿。” 回復他的笑容。
海里給了他一張被摺疊了起來的畫紙,但仙道沒有看內容,只把它放進口袋中。 她一副失落的表情掛在小臉,仙道撫摸着她的頭髮。 “我們去逛街好不好?”
他突然問。
雖然不是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仍輕輕點頭。
他們走到商店街,經過一間二手飾物店,海里停了下來,看着廚窗。
“什麼?” 仙道問。
她搖頭,便拉起仙道的手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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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到家,海里是打從心裡快樂的。但想起仙道沒有看她的紙條,心又沈下了。阿神又走到她的房間,只不過這回她是知道的。
“結果如何?” 阿神溫柔的問着。
她抱着阿神,沒有抱仙道的心跳感覺。
“妳令我很擔心,你知道嗎?自妳8歲後,我第一次那麼擔心。” 輕扭她的鼻頭。 “不過妳可以應付得到的,哥哥我支持你喔。”
“還有一個消息告訴你,在星期六的高校聯賽是海南對陵南,而星期日則是湘北對陵南。 妳去看嗎?我對仙道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阿神在他離開房間前說。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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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高校聯賽完結,陵南榜上無名,他們敗北了。縱使如此,仙道的名字在神奈川已經是一個有名的姓氏。那天之後,海里再沒有遇到仙道。
直至一天,阿神對她說,“仙道他人現在在醫院,聽說他遇到交通意外……海里?” 雖然她面上毫無表情,但眼淚卻一直的落下,心很痛,好像裂開般。
“海里……要去醫院看他嗎?” 阿神已經拉起她的手,但是她仍是低着頭,一步都沒有動。 她怕,怕看到的是被白布裹住的屍體。 “海里……”
阿神放開了手。看到她哭卻哭不出聲音來的樣子,身為哥哥的都很心疼。
阿神退了出門,輕輕帶上房門。
“我都不知道妳是個愛哭鬼。” 聽到這句話後,海里立即抬起頭來。一臉嬉皮笑臉的仙道正望着她,然後她落入仙道的懷抱中。 “baka(笨蛋)。”
雖然口中說出這些話,但是他牢牢的抱着她,嗅着她頭髮的香味。
“…你…最…討厭!” 仙道聽到懷中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你會說話吧!” 一臉 「我早就知道」的樣子。但雙手按着她的肩膀,拉扯開她藏在他胸前的臉。 “說話。”
“你…最討厭!” 淚流滿面的她吐出沙啞的聲音。
“是是是,我最討厭。” 一臉的不在乎。
仙道抱她到床邊坐着,而他則站在她面前,雙手按着她兩則的床舖,令她不能逃走。輕吻着她的淚,“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曾經釣了一條人魚?”,摸着海里的臉蛋,“雖然我沒有深刻印象,但是我知道那條人魚現在坐在我的面前喔。”
聽到這裡,海里又忍不住哭,他不是完全忘記了。 “你會原諒我嗎?會嗎?” 用臉輕磨海里的頸項;哭得不能說話的海里只能點點頭。一陣冰涼的感覺在她的手腕上,她低頭一看,是一只有點破裂的手鐲——她媽媽的手鐲。
“當時妳是想撿回它吧?” 這是問阿神才知道的。她點頭。
“妳現在會說話,開口說話。 但妳只可以說:我最愛仙道彰。來,告訴我吧。”
“我……最…愛仙道…彰。” 他吻向她的唇。
“我今生只會愛你。”畫中的人魚對王子說。 人魚沒有變成泡泡,遠方的人魚都為他們祝福着。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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