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第一剂药

cinderella

“鸩芜大人……您的晨修已经结束了吗？”槔婆婆拉开了纸门，跪姿用膝盖行进房间内。
“已经结束了……”我睁开眼睛，面前修行所用的火焰不再舞动。
槔婆婆将一杯清茶递过来“辛苦你了，鸩芜大人……”
“婆婆，还是叫我鸩芜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我接过茶，行过礼，开始喝了起来。
“这是你最喜欢的‘玉露’茶叶……”槔婆婆笑起来很慈祥，她是一直照顾我日常起居的人。
“多谢了，槔婆婆。每天清晨都泡茶给我……”我因为修行有些疲劳，膝行到了窗边，靠在上面。窗外是一株很老的桃树……每年的春天，就会开出精致的花朵。
“是占卜吗？”槔婆婆看到了火焰。
“不是正式的……不必放在心上的！”
“但伊势神宫的隐女巫是从来不会占卜错的……”槔婆婆收走了茶具，依旧是膝行。在她要走的时候，又开口说“您不想讲，没有关系的。一会儿会有一些从京都来的受伤很严重的武士来治疗伤势，鸩芜大人……请准备好为他们治疗！”
槔婆婆离开了。我拈起了茶，继续喝，“桃花……嘛？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我是伊势神宫的隐女巫，从我记事起就已经在这里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代的隐女巫都从小生活在伊势神宫。但是，整个伊势的全部灵力都在隐女巫一个人身上。我被上一代的女巫所培养，剑道、弓道、咒术、医术……很多很多足以支撑整个伊势的技能，当然，一切都是因为与生具来的灵力，和身体上的一个印记。但是，我最最喜欢的，却是医术，我习惯和药材在一起，不修行的时候，就一个人泡在药房。来伊势神宫治疗的人所服用的药，都是我亲自熬制的。因为，仅仅是单纯的喜欢，喜欢熬药。……

“鸩芜大人……您准备好了嘛？”“我们走吧……”我跟随着槔婆婆走向伊势神宫的治疗室。
…………
“女巫大人……请您救救他们……”我刚刚走进治疗室，就有好几个武士对我行礼“您的医术是日本第一的……您一定能治疗他们的伤势的！”
这种场景是常常发生的，虽然对我已经不新鲜了。但是，每当看到很多在战场上流血到死去也不会低头的武士对我这样行礼，还是会很心痛……
我径直走到那些受了伤的人前面，检查他们的伤口。
“鸩芜大人会帮你们治好他们的……”槔婆婆对那些武士说。
“槔婆婆，不要这样对客人们说话……”我看了槔婆婆一眼，又转身对武士们说“他们的伤是因为弓箭，而且这些弓箭有毒。这种毒我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可以治疗的好的！千岛的毒，远远不如京都的毒厉害呢！非常奇异的毒……”
在我伏在案上为伤者开药方的时候，听到武士们在低声交谈。
“是少爷的毒吗？”“似乎是吧……”
“这个女巫可真是厉害，能化解少爷的毒……”“少爷他本人好象不会解毒呢！”
他们口中的‘少爷’让我很惊讶。
“少爷……？”我将药方递给了槔婆婆，却望着那几个武士。
“将军的独子……明明身体不好，却可以配制了不起的毒药！”其中的一个武士回答。
“请你们好好在这里修养吧！”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药房熬药。

一个月过去了，正是窗外的桃花开放的时节。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上次离去的那些武士会再一次的回到伊势神宫，用一种更为正式的方式回到这里。
正厅中，我接待了一个上次没有见过的人。他是个有一双凝重的冰紫色眼睛的人。
“我叫枫……，是仙道将军的家臣。”他向我低头行礼“将军希望可以邀请鸩芜大人您到府上为家中的少爷治疗……”
“我只治疗伊势神宫里的伤者……”这样的邀请遇到太多次“我从不外出的……”
“拜托了……”枫向我行礼。
“可是，我从不外出诊治的。伊势神宫也有我要照料的事情。等一下……”我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一句话来“你说你是仙……道将军的家臣？”
“对的，京都府的仙道将军。”
“那个经常制造很多奇怪的毒药的少爷？……病了？”我问他。
“不是病了……是从来没有好过。”
“我知道了……让我考虑考虑吧！”我请槔婆婆将他带回客馆。

“师傅……我想要出伊势……”“为什么？”
“有一些事情，注定了要去做！”“既然是注定，就不用再来向我说了……”

三天后，我已经身在京都的将军府宅了，正被一位侍女带领着要去看生了病的‘少爷’。
我看到庭院的时候，稍微楞了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啊？和堂皇的将军府宅格格不入……倒是有些像伊势的宫殿，清幽的色调让人很舒畅。
逐一看到房屋园林之后，觉得整个建筑除了仙风道骨之外，还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气息。这种气息大概是住在这里的人带来的吧！
我站在纸门的外面，准备在那个侍女引见之后就进去，但是听到了房间中吵闹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物品被摔碎的声音……
“什么啊……叫那么江湖郎中都滚蛋！”那声音意外的好听，带着一种瀑布从高处流泻下来时弥散的水气的味道“我不要他们来看……”
接着又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侍女一声尖叫冲了出来“好可怕啊……”。
她跑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看到血和眼泪在她浓妆的脸上混合起来，全都花掉了。
我听到房间里面的人从另外一边出去了，于是悄悄拉开了纸门，看到的是——
铜制的烛台上，烛火明明灭灭；墙壁上的书法和画卷上有写溅上了棕色的汁液，皱巴巴地挂在墙上；脚下不菲的踏踏米上满眼的狼籍，很多中国瓷罐的碎片，是月白瓷，精品中的精品。还有凋零了的茶花，如同一具一具的尸体横在我的眼前。
这是什么味道啊？我不禁抬起了衣袖遮挡住鼻子，但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我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是午夜了。
皎白的月光照进我的眼睛里，眼前有一个人的影子模糊不清……我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他的轮廓越来越清楚了。
一张年轻却没有生气的脸，注视着我的眼睛如同一个会让人疯狂下陷的沼泽，一袭自在的和衣……那是个仿佛中国的淡墨画一般诡异的男子。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从他苍白的脸色我知道他一定有病，而且是很严重病了很久的那种。
“你还活着啊！”是那个声音！同时我感到那人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面颊，指尖的温度低的不像是个人类。我座了起来，看看四周。房间不一样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心中想。
“这是我住的地方！”他没有看的我的眼睛，却猜到我的想法“你的头发很漂亮，像是用上好的中国墨汁画出来的一般，又黑又冷……”
他轻轻地解开了我束头发的绑带，浓密的头发飞泻下来，他拿起一支木头梳子为我梳理着头发，那是一支雕刻着桃花的木头梳子。
“你在干什么啊？”我问他。
“我在给你梳头发啊……真的很没，你的头发。你不介意吧！”
我没有拒绝他这样做。因为他带给我的那种感觉很奇妙，不知道是浓密的头发缠住了他的手，还是被他的手紧紧地拉住了头发。
“没有关系的。那我为什么会晕倒？”
“晕倒……哈哈”那个人一阵狂笑，他笑起来的样子虽然不羁，但是还是隐藏不住脸色的非自然。“你没有死掉已经很不错了！你是个很厉害的人啊，因为平时有很好的修行才逃过这一劫……”
“难道是我闻到的那个气味？”
“啊！我打碎了药罐，是毒药哦……呵呵。我离开房间通风，回来的时候却看见你躺在地上，就把你拣了回来！”突然他凑近我，用那双氤氲的眼睛看着我“毒药……你害怕吗？”
“不……清楚那是什么毒！”
“你不怕？”他把绑带重新束到了我的头发上去“你身上有浓郁的药香，你是那个他们找回来的大夫？”
“我是伊势神宫的隐女巫，通医术。但不是大夫。”
“我叫彰，是这个庭院的主人。仙道彰……”
“仙道将军家的少主？”
“对啊……”那人的微笑竟美丽的让人不相信是真的。
那个夜晚，我和他一直坐在窗边，我的头发和他双手的抚摩……陌生的感觉让我不停的颤栗。

第二天晌午，总府派了两个下人来要我这个‘稀有’的女巫去为将军瞧瞧。
“少主，将军想让这为伊势神宫的女巫大人为他瞧瞧多年的腿疼病……”躲在屏风后的我看到了那两个下人在不停的流冷汗。
“……”他歪着头看了看那两个人“回去吧！伊势的女巫哪也不去……”
“这个……我们不好交差啊……”有一个胆大的人哆嗦着说出了这句话。
“让你们回去，难道要我说第二次不成啊！还是想留在这里找死？啊……”那是和昨天对待侍女的时候同样的声音，动听的声线却充斥着暴戾。
“我们这就离开……打扰到您的休息了！”
又有两个人被他吓跑了，我心里这样想着。那我呢？有没有被他吓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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