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男一女同时站在圣诞树下，男的可以要求一个吻，由於习俗和礼貌，女方是不会拒绝的。

这天，他们第二次在同一棵树下......
那天，他们再次重聚,在一棵....

“嘻嘻！我可以进来吗？”房间外传来熟悉的笑声，我不用睁开双眼都能知道他的表情，也就是那个千年不变、带著傻气的笑脸，还有一双永远让人看不透的眼睛。

“啊？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要练习吗？”

“你先不要说这些，猜一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但嗅觉怎样也还好，干吗每天都要考一考我的鼻子？我又不是你的猎犬！”

“那么你是知道了？”

“还不是鲜花吗？你拿近一点，好让我嗅一嗅是哪种花。”

“知道了吗？”

“啊？怎会没有花香？你不是给我一束乾草吧？还是根本什么也没有？我不猜了！快告诉我！”

“要有体育精神嘛！你自己看吧！”

“你不说我也不求你。”我依然闭著双眼说著。这可恶的家伙，明明知道我最怕见到颜色奇怪的药由手臂上插著的胶管子输进身体，还叫我张开眼！

“我的好大夫，不如你告诉我好吗？”我向身旁的另一个人说。

“哈哈，不要这样叫我。芽子，药已经上完了，你自己看吧！”

“越野，谢谢你。　啊？怎么不是花！你这个冲天发的！”

“我又没说是花，而且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送你这棵小小的圣诞树不是很合适吗？”

“大清早就来送我这个，你不是说严师出高徙，什么假期也要如常习训吗？是不是你的老毛病又发作，拿我做你翘练习的借口吧！”

“哈哈，怎可说是翘练习呢，不要说的这样难听。球队是如常练习，不过他们的好教练因平日太劳心劳力，今天要休息一天，不行吗？”

“你这也算好？说不定那班小鬼也得了你的真传，早就溜走去开派对了！”

“芽子，你忘了他以前是个怎样的学生吗？他是翘课大王啊！为了帮他，我不知被骂了多少次！这家伙在田冈老师面前也可以转眼间消失，那些小鬼怎能斗得过他们的仙道教练呢！”

“你怎会还记著这些事？好了，越野大夫，当年是我不对，让你挨骂了。”仙道微笑著说。

“当年就是被这个招牌笑容骗了！我说不过你，要去看别的病人了，有事要马上找我！”

“你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我很喜欢。人们平日去扫墓只懂送鲜花，我觉得圣诞树更好呢！哈哈！”

“不要老是说这些傻话。”

“对不起，我没有什么给你。”

“不要紧，你出院後给我补一份大礼就行了。”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

“你今天的精神很好呢。”

“是吗？你不用逗我开心的！我知道”我知道是越野今早打电话叫你来的。

“我说的是实话。”

“仙道，不要打断我，你也知道我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说一句话。”我的老毛病又发作，开始有点喘气。

“迟些说好吗？”

“你让我说！”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看，十分钟前我还可以哈哈大笑，现在”我拿著氧气机的面罩大口大口的吸著。

“我去找越野！”

“不！”我用瘦弱的手拉著仙道的衣角，用尽力气说了这个字。


休息了几分钟之後，呼吸终於畅顺了。这几天病情突然好转，我比谁更明白是什么一会事。

“真的不用找越野吗？我有点不放心。”

“现在好了许多，而且我要说的还没说呢。”

“好了，你要说什么我也听，不过，请你慢慢说，不要激动。”

“你还记得我们认识了多久吗？”

“嗯，我们是同年出生的，八岁那年你搬来和我成了邻居时认识的，算起来也有二十年了。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没有说话，只是停不了的在笑，我还以为你得了什么狂笑病。”

“谁见了你这个冲天发不笑的才有问题！那么你记得这二十年里，有多少个女孩最後哭著要和你分手呢？”

“这个嘛.....”

“你想说是多如天上繁星，数也数不清吧！”

“哈哈，你真了解我。”

“可是，我还不能完全明白你，了解的只有百份之五十。自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怪人，永远令人莫明其妙，特别是高中二之後，虽然老是在笑，但永不能从你的脸上看得出是真高兴还是装出来的，以往的好胜心全收在心底，说话就更加玄妙，许多时听了都是白听。我知道是不能用言语来说你这个人。”

“所以我说你是最了解我的。”

“你知道我怎会和你当了二十年好朋友也没被你气走吗？”

“你比其他人明白我。”

“因为我领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和你有了关连的人，他千万不可对你有什么要求。不能要求自己能看透你，了解你，也不可尝试捉紧你，更不用说奢望你能作什么承诺，因为注定会失败的。而且一旦有了这些诉求，後果只有两种：轻则被你气的吐血，好像田冈教练永远骂不了你，所有的怒气还是自己吞进肚子；重则像那些女生一样，爱你只换来眼泪，心也碎了。”

我比那些女孩聪明，这些年来我只是一直守在你身旁当你的好朋友，从来没想过你会给我承诺，对你也是没有所求。不过，这让我比别人更能了解你，没有要求反而使我得到更多，也比那些女孩快乐。

“---”你默不作声，挂的仍是那副笑脸。

“我不是要作什么心理分析，认真点好吗？虽然是自由自在，但你也知道这样的人生太孤单了，而且和鱼儿说心底话决不会令你幸福。当我这个对你了解一半的人走後，你是否还要挂著这副游戏人间的德相？”

我常觉得仙道像一只翱翔天际的沙鸥，独自在海边捉鱼、在沙滩上休息。有一天，它看到由沙滩放出的一只沙鸥模样的风筝，於是就一起结伴在天空飞翔。但是假的始终是假的，虽然可以飞，但一定要有风，而且永远被一条细线牵著，怎样也飞不出它的束缚，不能像真的可以飞得那么高那么自由，而且没有风的时候，纸沙鸥就会被收回，然後离开那片天。我就好像那只纸风筝，永不能完全明白真沙鸥的感受，只能伴著它飞一会，当生命之风停下的那刻，也就是我离开它的时候，而且是永远的消失。

“芽子，有你当我的好友就没有问题了。”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很高兴，但你知不知现在我是多么伤心，老是要让我为你的吊儿啷当而担心！”

“对不起，但我还想你当我三十年、四十年的好友！”

“仙道，你这谎话要说给谁听？我从没有要求过什么，只希望你将来遇到喜欢的人，就不要老是一脸不著紧，一定要把心意告诉她，而且也让她去了解你。答应我好吗？”

“我早已找到了.....没有人会比你更了解我。”你的声音低沉，笑容也消失了。

“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要说这些？你不知道我生气时会喘气吗？”我装著很辛苦的样子，不过说真的，我的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

“好了，我答应你。”你说的时候眉头紧紧锁著。

“这个样子很难看呢！别忘了你是陵南的大帅哥，许多护士都在盯著呢！”

“这样你满意吗？”又是那个招牌笑容，不过，这次我很清楚你笑容掩盖著的心情。

“仙道，你和我出外走走好吗？”

“好，我扶你到走廊活动一下。”

“不，我想去你家的花园看看。”

“啊？去我家？怎可以呢，现在天气那么冷。好了，不如去这里的花园吧。”

“这是不同的。当作是提早送给我的新年礼物好吗？”

“真是不好嘛，....就算我答应，越野也不会准许他的病人这样做的。”

“你错了！你来之前我已和他说好了。”

“你不要骗我，越野现正在隔邻的病房，我把他找来。”

“仙道，...”我还没说完人已不见了。


转眼间，越野被拉进了病房。

“越野，快告诉芽子，你是不会让她这个时候出外的。”

“对不起，仙道，我已答应了。”

“什么？你...你这个大夫是怎当的，昨夜才下了一场大雪，天气这么冷！”

“你不要再骂他了，医院离你家不过五分钟车程，没事的，你刚才不是说我今天精神很好吗？”

“仙道，你听我说，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看，我是不该让我的病人出外，但作为一个朋友，我会支持芽子做她喜欢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但是，...芽子她　”

“我会和你们一块儿去的。我已和主任说好了。”

“越野，有仙道和我去就行了。你放心，穿多些衣服，小心点就没有问题。”

“不过，...”

“平日要吃什么药我也听你的，今天是圣诞节，你就听我的安排好吗？就这样决定好了！有什么事我会回来找你麻烦的。别忘了你不只是有我这个病人，其他人也很需要越野大夫。”

“那么，...仙道你开我的车子去，如果芽子有什么不妥，一定要马上回来！”

“越野，真多谢你这些年来的照顾。”

他们给我穿上了厚厚的大衣，外面还披上了大毛毡，简直将我裹成了粽子，差点进不了车。

车子很快已到了仙道的家门。

“芽子，不如留在车内吧。”

“我又不是来坐车的。你帮我一把吧，我想坐在那棵老树下。”

“那棵树？你不是不再走近那棵树吗？好，你要小心点。”

“不如你扶我好了，我虽然很轻，但加上大衣和毛毡也很重呢。”

昨夜下的一场大雪，给草地盖了厚厚的积雪。虽然仙道的家不是什么超级豪华大宅，但花园也是很大的，而且那棵树还是在园子的尽头，在这样的雪地上行走本已是举步为艰，现在还要抱著我，其实是十分吃力的。

“不要少看陵南教练的体力。”你还是笑著把我抱起，一步一步小心的走向那棵老树。

我俩披著大毛毡坐在树下，我把带来的手提卡式唱机放在地上。

“你觉得冷吗？不如到屋里坐吧！”

“我真的不觉得冷。”天气虽然寒冷，但被你抱在怀内，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觉涌上心头。

“仙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是因为十岁那年的事吗？”

(十岁那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

“仙道，不玩了，让我休息一会。”我倚著一棵大树在喘气。

“对了，芽子，你要给我一个吻。”

“呀？”

“这是今早电视说的，当一男一女同时站在圣诞树下，女的要给男的一个吻。”

“你骗不了我，我家也有圣诞树，都不是这个样子的，什么丝带也没有。”

“傻瓜！你家那棵是塑胶做的，丝带不过只是装饰品，哪有树会长些彩带出来啊！真的圣诞树其实是这种松树，在日本，我们没地方种那么多树，而且也不喜欢将它们砍下来当圣诞树，所以就买棵假的回来。”

“原来这样，不过，女孩子真的要给男孩一个吻吗？”

“这是习俗，也是一种礼貌，就好像新年时见到别人会说些恭贺说话一样。”

“那么，只是吻脸的，你不许乱动！”

虽然是同年出生，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比男孩高一些。当我正弯下身准备向他的脸吻下去的时候，冷不防这个奸狡的家伙突然把脸转了过来，想让我吻他的小嘴，谁知我的眼睛就被他的冲天发剌中了，我痛的大叫，泪水就不住的流出来，而我俩不知怎样都倒了在雪地上。结果，本应是可爱的初吻回忆，最後变作一次差点成了独眼女魔的恐怖经历。

不过自那天起，仙道开始学打篮球，身体长高得很快，一年後已比我高出了十公分。而我以後就没有再接近这棵大树。

“我还以为你会忘记了。”

“怎可能忘记呀！我妈见你倒在地上泪流满面，以为我欺负你，把我痛骂了一顿。之後你当著其他女生骂我是小色狼，不单整整一个月没理采我，还害我整个月都没有好日子过，全班的女生见了我就像见鬼的避之则吉。” 

“谁叫你骗我说是什么非吻不可的习俗！简直就是小色狼！”

“我只有十岁，怎知那是在外国才可有这样的习惯呢。而且这是小孩子的纯真表现嘛，怎可以说我是色狼！”

“呀！”我的心好像被个大槌子狠狠的重击了一下，痛的叫了出来。

“你怎样？我马上送你回医院。”

“不。”我强忍著。十秒之後，那痛突然间停止了。

“越野说过有什么不妥要马上回去，不能有一分半秒的拖延。”

“只是像平日一样，偶然痛了一下，没事了。就让我在这里多留一会吧。看在二十年的感情份上，帮我开动唱机，让我听一遍First of May 好吗？”

“先回去吧！”

“不。”

“你不想我也要把你抱回去。”

“不要这样对我好吗？你也知道我生气时会喘气的。”我有点气喘的说著。

“芽子，...求求你不要再乱来。”

“我们来个协定，只要你答应无论怎样都让我完整的听一遍，我就乖乖的跟你走。”

“那么，...只是一遍，听完了我们一定要走。”

“仙道，还有一件事。”

“？”

“将来遇到喜欢的人，圣诞节的时候一定要带她来这里，请她给你一个吻，我相信可以使你们永远幸福。”

“再没有人值得我请求------”

我感到一颗热烫的水珠滴在我的脸上。

“这么多年来，我还一直以为你的眼睛有问题呢。无论是小时候从树上掉下来，还是打球时输了，你从来就不会哭。今天才知道你是会流泪的。”

一个游戏人间的浪子竟然会流泪，而且还是为自己而流，本应很高兴才对，而且这也是给我二十年的付出的最好结局，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到这个时候才见到你的眼泪呢？

“你这是取笑我吗？”你努力装著平日的那个笑脸。

“不是，我只想说你的泪水应留给将来最爱的人。记著，仙道的一颗泪珠是可令人死心塌地的爱他一生一世。”

这时候，我的心脏又再次...。

“芽子！你一定要马上回去。”

“请遵守对我的承诺！这是最後的请求。”

我看著更多的水珠从你的眼眶涌出。仙道，对不起，我只可眼巴巴的看著你为我哭，但却不能伸出手抹掉你脸上的泪，虽然我真的很想，但是力不从心了.

如果一颗眼泪代表要爱你一生一世的话，那么我欠你的可能到了宇宙消失也没法还清，不过我愿意用无穷无尽的世代去给你还，一直的欠下去爱下去....　


一片片雪花开始在天空飞舞，但我一点也不觉冷。
因为，在毛毡下，你紧紧抱著我瘦小的身躯。
因为，我原本冰冷的嘴唇感到你太阳般的温暖，是一种幸福的温暖。
因为，我合上眼睛听著从唱机传出的美妙旋律---- 一首我最爱的歌：

When I was small and Christmas trees were tall, 
we used to love while others used to play.
Don't ask me why the time has passed us by,
someone else moved in from far away.

Now we are tall and Christmas trees are small, 
and you don't ask the time of day.
But you and I, our love will never die,
But guess we'll cry come first of May.

The apple tree that grew for you and me,
I watched the apples falling one by one.
And I recall the moment of them all,
the day I kissed your cheek and you were mine.

...When I was small, and Christmas trees were tall,
do do do do do do..... 　
don't ask me why, but time has passed us by.... 　


--------------

就是这天，他们第二次一同出现在这棵树下...男孩把女孩紧紧的拥在怀里。

“芽子，我给你带来了一棵圣诞树。如果不是没有足够的地方，我真想种一棵真
的树在这里永远伴著你呢，而且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我就可以加些装饰品，把它
变成最漂亮的圣诞树了。”

--------------

这天，他们再次重聚，就在一棵小小的塑胶圣诞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