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小小的房间里有张床，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套，白色的枕头。还有一个床头柜。剩下的就是四面墙，空空的。

门是不能随意打开的。进来的要医生允许，出去就更不用说了。她对门没兴趣，不想打开，因为门外还是白色，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在走廊里穿梭。

她感兴趣的是那扇窗。窗外有蓝天，有碧海，有绿树，有沙滩，有公路。每天都是那些东西，但她并不以为然。因为在那个时候，海边有个他。

他几乎每天都来钓鱼。她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表情，但她不在意。她不需要望远镜，她要自己来描绘他的脸，他的表情。她看到的也大多是背影。但是，她要把他的背影记录在心上。

在窗台上方，她要求妈妈放一株吊兰。那葱绿的叶片是她的世界的唯一点缀。而他，就是她的支柱。

有一天，他突然抬头往她那扇窗看过来。也许不是她这扇窗。但是她小小的心像注入了空气，开始呼吸了，有了跳动。她想，一定是她的吊兰，那片亮丽的绿色吸引了他的目光。所以，她决定要好好的呵护它。

她的生活又丰富了一点，因为她每天要照看那株吊兰。小吊兰很争气，保持着那片绿。她惊喜地发现，他每次都会向她这边望过来。他在看什么？在看自己吗？她的小手贴在玻璃上，呵出的热气模糊了眼前的玻璃，模糊了眼前的景色，模糊了他的身影，他的表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脸越发苍白，在窗前逗留的时间就像冬天的白昼一样越来越短，但是她还是照顾着她的兰。它已经长了长头发，缀荡在窗前。他每次抬头望过来，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会笑。

她不再有力气到窗前去了。可是，吊兰坚强地生长着。

妈妈，帮我照看那株吊兰好吗？妈妈，我想到窗边坐一会儿。

虚弱的四肢裹在毛毯里，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妈妈扶住她，她软软的靠在妈妈怀里，放眼向那个地方望去。他在。正对着她这边站着。妈妈，等我死了，把这株吊兰送给那个男孩，好不好？谢谢他支持我活了这么久。

仙道接过妇人递上的吊兰，是那盆在疗养院的四楼窗台荡漾的植物。绿得仿佛生命的光芒就在其间流动。

那个苍白的小女孩，每天都在窗后注视他。看不见未来的眼神。心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要回望她，要对着她微笑。但是，他希望她脸上能有红润，目光中流动那和叶片一样的光芒。

但是，再也看不到她了。

那株吊兰悬挂在他窗前，清晨沐浴阳光，头发越来越长，沉甸甸的。绿色的光芒还在流动。